血月从海平面升起,染醉了整片海水,血迹似干涸在寒宫的坑洼表面,摄人心魄的艳丽让人惶恐。
柏树随风荡,就要荡到月枝头。
柏树随风荡,就要落入广寒宫。
金丝笼里的喜鹊不安振动着翅膀,扑棱下来几根松垮的毛,轻飘飘落到地面。
霎时惊慌与嚎泣声音此起彼伏,羽毛似乎也为之一颤,抖动些许又被溅上了地面的泥点。
月华宫内——
宫内无几根蜡烛点缀,空荡室内的家具身影被无限拉长,逐渐吞噬了血月的贪婪侵略。
芙妫木讷看着响动的声音,睁开了朦胧的双眼,问道:“怎么了?”好半天没有声响,室内安静如死寂。
半夏似是刚哭过一场,哑着些嗓子道:“公主醒了,王……王后正宣公主们呢,去一趟罢…”
芙妫迷糊中有些发懵,并没有将话听进去。
她撩开了帘子,看到不寻常的月叹道头一回见。
“半夏,你瞧这月,我头一回见。”
半夏走进室内,对上就是她微微勾唇的笑容,芙蓉脸庞衬着淡红的色彩,眼睛里带了些雾气。乌黑的青丝及腰垂在后背,柔顺且有光泽。
她阖上了眼睛,想让自己清醒一会儿。
没有了半夏的温言抚慰,换来的是急促的扣门声。
“王后已催了,莫要迟了。”敲门那人还觉得过轻,又重重捣了几下才离去。……
芙妫侧坐在矮塌上,注视着黯淡的铜镜,瞧着镜中昏黄的影子,里面正是她扭曲变形的样貌。
半夏颤抖着握着木梳,心不在焉,似乎是忘了该梳什么样的发髻,亦或是害怕畏惧将来如何。
柔顺的青丝从梳齿间一遍遍倾斜而出,如华美的锦缎散开。
“好姐姐,快点梳发吧。”她语调自在,面无半点醒来的淡淡愁绪。
她不问要去干什么,这个傻姑娘,还以为是去和公主们赏月去了,真傻,可爱的姑娘……半夏想,最终以收尾的心情梳了垂髻给芙妫。
两绺发丝自然从耳鬓后的发髻中引出,自然垂到了胸前部位。
清丽自然,朴素无华。
脑后固定着朱红的发带拖至腰部,其尾部还绣有银纹千瓣莲。
面上不施任何粉黛,倒是更衬这血月带来的胭脂红。
半夏叹了口气,下定决心从榻衣柜里摸出巾箱。那箱子里正放着珍珠缎香云纱裙,是青黛夫人的遗物了。
芙妫又惊又喜,嗔道:“我今天可是撞喜事,又要拜月亮,又有好裙子陪我。”……
半夏笑了,说:“这是夫人留下来的,说是等公主长大了些再拿出来……”
她注视着小姑娘真挚的眉眼,一双柔夷就这么浅浅抚摸着细腻的纹理,甚至贴近鼻子轻嗅,还有独属于夫人的温柔在其中。
“母亲,阿芙想你。”她喃喃自语。
……
外面隐约火光冲天,妇人们尖叫声隐隐约约传来,时断时续。
沉炼景带的军队已入了王城外部,这个消息传来之时虞王仍在不省人事,沉溺于醉生梦死,那宫里仍旧是脂粉遍布,软语婉转。
待军鼓响起威武八方,寒光利箭刺透奢靡,一场虚无的梦境终要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