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之后,大梁国的一甲子大祭如期举行。到如今,大梁国风风雨雨已经经历六百年国祚,今日的大祭格外隆重。
大祭前两天,大梁国上下就忙不迭的做着各种准备工作。
就如将隆恩院观礼台打扫干净,又事先封闭扶阳城中央隆恩大广场修建并布置祭台,而大祭这一天清早,礼部的官员还会进行最后的巡查,防止出现意外和纰漏。
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毕以后,礼部官员就引领陪同大祭典礼的亲王王公,以及从各处赶来的文武官员,事先进入隆恩院就坐。
朝中大员以及告老还乡的退休大员都可在隆恩院就坐,而其余的中下官员则在下方另寻位置,分班排立。
今日的兰俊航一身大红色镶金边锦袍,腰间则是朱红腰带,整个人神色俊朗,身姿挺拔,气度逼人。
丝绸一般的黑发被高高竖起,用一个红中带金的发冠箍上,耳边只余下几缕散碎的发丝,在微风中飘荡。
他是第一次来隆恩院观礼,虽然在日常的中小祭礼中都能看到韩烟雨的身影,但这次不一样,他是以正式的将军身份与文武百官一同观礼,好歹他也是个统帅一万军的虎贲将军,再加上他爹的前军机大臣,她娘也是一品诰命夫人,三人都有进入隆恩院的资格。
隆恩院虽说是“院”,但更像是专门修建的观礼台,矗立在隆恩广场前,正对面正是扶阳城神祀所在的位置。
神祀是在扶阳城除了皇宫以外最为豪华的建筑,高六丈,屋顶上全部铺设琉璃瓦,在阳光的照耀下下闪闪发光,主体则用朱红大石堆砌而成,上面还镶有白玉浮雕,其中皆是飞禽走兽,十分华丽。
正殿中始终供奉着农神、雨神、战神三神的神像,其虽然仅有两层,但是面积巨大,功能俱全,既能够居住,又方便信徒前来朝拜。
至于隆恩院,其高九丈,除了最底下一层是封闭的,再往上四层都是开放式的,其中座位如阶梯一般布置:顶层是皇帝、皇后、太子专用,有专人服侍,其他人不得上去;四层则专门开放给亲王,三公(丞相、首辅、太傅)等与皇帝关系亲密之人;三层则是开放给朝中文武官员以及其子女专用,但要坐上这个位置,没有些门路和手段是不行的;二层等级最低,但却也是最抢手的,这层位置专门给各路商贾豪绅准备,不过位置却要拍卖,价高者得。
为了能博得颜面,大梁国的各路豪绅不惜一掷千金,也要争一争这个抬头能瞧见圣上颜面的位置。
而对于皇家来说,这也是能增加国库收入的办法,何乐而不为呢?
虽然不是最高的位置,但站在第三层,隆恩广场的景色都一览无遗,这广场本是道路的一部分,后来大梁某位先皇嫌地方太小,索性加以扩建,耗费数万人力和百万白银才改建完成,并赐予“隆恩”之名,后来又增加了隆恩院用于观礼。
之后凡是过年过节、大型祭祀活动都会在这里举行。
刚刚落座,身旁之人就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嘿,胖子!你怎么在这里?你不应该去第四层么?”
兰俊航身旁正是黄来远,但这个家伙不应该和首辅大臣一起在第四层么,怎么跑到第三层来了?
“嗨!别说了,我一看到候纪那瘟生就直犯恶心,尤其是接下来一个时辰,抬头就要看到那一副嘴脸,更是恶心的不行。所以啊我就弄了点小手段,让原来你旁边那位二品文官坐二层去了。”
“四层?”
兰俊航满脸疑惑:“四层不应该是给三公亲王坐的地方么,一个二品他坐的上去?”
“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嘛!我给了他五十两银票,告诉他在四层坐的闷,想要换到三层去坐,这老小子马上就答应了。五十两换一个去四层的位置上,抬眼就能看到皇帝,又能和四层的亲王和三公搭上关系,拍点马屁,那可是做梦都难换的东西!要有钱,有门路,谁都想往上走,自然要把握机会,说不定就高升了!”
这一翻解释真是让兰俊航哭笑不得,原来这座位层次还有那么多门道,也是头一回见了。
“不过,阿航……”
黄来远神秘兮兮的靠过来,悄声道:“那天的事情,你没把我供出来吧?”
兰俊航瞥了对方一眼:“当然是都供出来了!”
“啥?”
“笑话,我爹看我的表情就能知道我有没有撒谎,这东西又瞒不过去。但是我爹也没把我怎么样,只是让我禁足在家,今天才寻得出来的机会。倒是我娘不轻不重的打了我一顿,还把抢来的钱让韩伯拿去洗干净了。”
“就这?没了?”
兰俊航点点头,黄来远一脸不可置信:“那天我爹可把我狠揍了一顿,不对……三顿,一天揍了三次,要不是我娘护着,差点没把那根手杖给打断了,我屁股现在还隐隐作痛……嗨,你说一样都是老子,一样都是儿子,待遇咋就不一样呢?要不……”
“阿航啊,要不咱们换个爹吧!”
“滚,死胖子你做梦呢!”兰俊航抬手便要打下去,可这时候,头顶忽然传来太监突兀且尖利的嗓门。
“皇上驾到!”
有人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后背,是兰铁亭,刚才一番话自然是进了他的耳朵,但这种重大的场面还是不能失态的。
只见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,齐齐向后转,兰俊航见状,只得极不情愿的跟随人群,对着位于最顶层的那个黄衣人影鞠躬。
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那个黄衣人自然是现在的大梁国皇帝,梁世宗候景,他头戴金丝编纂镶宝石头冠,身着明黄色的沧海龙腾袍,衣袖则被吹来的风带起。
说好听是长得健壮,说难听便是胖了。
据说梁世宗年少时也是个俊俏儿郎,但那么多年皇帝做了下来,旧日的意志早已被时间消磨干净。
现在的梁世宗生着一双小眼睛,鼻子粗而短,挺着大肚子,若不是外面有宽大的龙袍遮掩,一般人可看不到那双短胖的大腿。
整一个看过来,梁世宗就像个披着龙袍的圆枕头,目之可及的滑稽样子。
“众爱卿平身!”
“谢万岁!”
梁世宗大手一挥,一屁股坐在顶层为自己准备的龙椅上,接着,陪伴的皇后与太子落座,这下所有人才落了座。
兰俊航悄悄往上看去,除了那梁世宗候景,他的右边则是当今的皇后王蔓兰,这王皇后也是个年近四十的美人,一身红黄色的金丝鸾鸟凤服,袖子上还用银丝绣了两朵艳丽的牡丹花,头戴银凤冠,又着金步摇,华丽且非常吸引人。
虽然也是个母仪天下的女子,但眼中不经意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,外传王皇后心眼小,容易记仇,不太好惹。
左边则是兰俊航的老朋友——当今太子候纪侯公子了,头戴镶宝紫金冠,穿一件紫金二龙戏珠袍,但还是那样,虽然俊俏,但是一脸阴霾。
兰俊航的眼力好,还能看到候纪的嘴角和额头的颜色有些暗沉——太子被他们给打了一顿,又被抢了两次,被殴打的伤势显然还没完全好,只能用化妆来遮掩一下。
一个红衣大太监甩着浮尘凑到梁世宗耳边,低语了几句,梁世宗满意的点了点头,似乎又说了什么。
之后那太监便站到前面,大声呼喝:“吉时已到!祭礼开始!”
话音刚落,广场上锣鼓齐鸣,乐声滔天。
数十名旗手手举着上书“梁”字的黄色旗帜在前方引路,后面紧跟着一百名手持灯笼的红衣女祭司,这些都是神祀中的众多普通祭祀之一,后面则跟着手持锣鼓与唢呐的红衣乐师,足足五十多人。
这些人大清早便等在神祀门前列队,出发,浩浩荡荡的走过隆恩广场旁长长的石板路,然后分列成两队人,从左右方向将广场围拢起来。
围拢之后,这两对人又分成四队,乐师在内,祭司在外,在用木料搭建好的祭台周围站定。
“起——礼!”
场中的通祭大喝一声,不远处的神祀大门轰然打开,只见一名身着红白服饰的女子与两名身着蓝白服饰的女子款款走出,向着隆恩广场中央的祭台缓缓走来。
不用多说,这便是兰俊航魂牵梦绕的未婚妻,梁国大祭司韩烟雨。
有句话说的好: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,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。
韩烟雨还是那个面容绝美,欣长苗条的女子,款款走来的她眉如新月,眼若秋水,但她的气质已经与兰俊航三天前见到的韩烟雨大相径庭:她的头发梳成简单的流云鬓,另外的头发则自然的系在一起,末端用红色丝带系好。
头戴着宽差不多到双肩位置的精致发冠,其状如伸展的柳枝,白玉为骨,宝石为饰。
虽然精雕细琢,但天知道那发冠到底重多少,只不过,她依旧是这样从容不迫的走着,仿佛这沉重的发冠没有任何重量一般。
她的双眸如水,却带着些许冷淡,半张脸都被面纱覆盖,而素白的的面纱下那俊俏的面孔却透着丝丝寒气,神情淡漠,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;一身素白纱衣,其中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和刺绣,里面衬着桃红色镶银丝纱衫,腰间则是白玉镶红宝石腰带,这身衣服极为修身,展现出韩烟雨匀称的身姿;纱裙下的开叉让她的一部分小腿裸露在外,衬出如凝脂一般的肌肤。
足上蹬着一双绣银丝白色长靴,并用红宝石装饰着。
韩烟雨迈步走来,发丝随风舞动,带着轻柔的香气,一举一动就如天女下凡,让人不禁有一种别样的冲动。
兰俊航几乎是用尽脑中所有的美好词语,都无法形容眼前这个天仙一样的女人。
至于在韩烟雨身后的那两个副祭司可就要差多了,虽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,一样身材高桃,体态轻盈,乌发如漆,肌肤如玉,衣着上仅仅用里衬着水蓝色镶银丝纱衫与大祭司韩烟雨区分,但是这两人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,就如已经含苞怒放的牡丹花,美目流盼,千娇百媚。
这样的神情体态,兰俊航见过类似的,就例如与他上过床的那个青楼头牌。
配上副祭司这样庄重的身份,兰俊航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。
在三名祭司身后,跟着二十多名红衣女祭司,这些普通祭祀每两人就抬着一个大铜盆,铜盆中盛放了各色时令水果、蔬菜、粮食、煮熟的鸡鸭鱼肉、牛羊猪头,这些都是供奉三神的重要祭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