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衡见自己被萍丫头挡在外面,没办法,只好自己一人先出来,掩上房门。
屋外天色已经大亮,经阳的积雪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,空气中略微带着一丝的寒意。
韩衡出了萍儿的院子,信步来到祠堂。
谁曾想,家里的人竟然都在,老太爷坐在左手的椅子上,云淡风轻;七叔站在旁边伺候着,倒是一脸的喜意;自己的几个媳妇、女儿也都陪在下首,表情不一而足;了一和尚竟然也在,双目微闭,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死样子。
林芳一转头看到韩衡,脸上立马积了笑,一拍手掌,“哎哟”一声笑了出来:“别瞎琢磨了,新郎官来了。”
说话间,已经上前,拖住韩衡的手。
韩衡见大家都往他脸上看来,老脸一红,轻嗽一声,上前先给老太爷问声好。
这时,林芳拉了一下韩衡,凑上去轻声问道:“怎么就你一人,新娘子呢?”
韩衡也低声道:“还在屋里呢,刚想让你去看看。”
“怎么回事?昨晚不是让你轻点的嘛,怎么还是把那小丫头弄的下不来床?”
韩衡觉得自己从未这样尴尬过,只好硬着头皮道:“不是,不是。反正你快过去看看吧,顺便教教她。”
林芳推了韩衡一下,扭头对老太爷说道:“爸,我去看看萍丫头。这小妮子,作了新娘子了,倒是不愿见我们了。”
“唔。”老太爷声音微不可查。
林芳迳自去了,这边老太爷开口道:“赵七,待会萍儿奉过茶之后,让来福备好一桌酒席送到家里,中午用。”
“好的,老爷,这事我昨儿已经吩咐狗儿去办了。”
“嗯,有你在,我省心。对了,告诉来福,酒要银杏下的。”
众人听了明显一愣,赵七小心问道:“老爷,银杏下的酒怕是只剩三坛了……”
“值什么?萍儿当得起这酒。”老太爷的话不容置喙。
“是。”
老太爷又扭头对着了一和尚点头道:“大师,我知道你不喜吵闹。但今天是我韩家大喜的日子,还望大师给个薄面。”
韩衡本以为这和尚会拒绝,谁知了一竟然点头答应了。
韩衡大奇,尽管这和尚荤酒不忌,但每日饭菜都是送到他住的小屋子里的,从未和大家共桌,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
这边正商量着,大老远传来林芳的声音:“新娘子来咯。”
众人回头看时,林芳嬉笑妍妍的走在前面,萍儿被她拉着,一步挪成两步的来到跟前。
昨日的喜服已经脱下,萍儿今天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洒花棉袄,下面着墨绿色的裤子,登着绣花鞋,羞答答的站在那里,头也不抬。
此时,老太爷眼睛好像突然明亮起来,,了一和尚也睁开眼睛瞥了萍儿一眼,然后又神神在在的把眼睛闭上了。
初经人事的萍儿,到底是与昨日有些不同,眉目间似有流光闪过,头发高高的盘成一个髻,露出粉嫩的耳朵和雪白的脖子,脸蛋在早晨清冷的空气中,泛着红润润的的光芒。
虽是体量尚小,但已有妇人的风情。
林芳领着萍儿走到祠堂中间,萍儿先是跪下去,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;然后起身走到老太爷跟前,跪下身去,也是三个头,旁边早有赵七端过一杯茶,萍儿接过,恭恭敬敬的举过头顶,细声道:“爸……爸,请喝茶。”
老太爷叹了一口气,道:“好,好,好,好孩子,起来吧。”俯身亲自把萍儿搀了起来。
萍儿见老太爷亲自来搀自己,连忙站起来,道:“爷……爸,我自己起来。”然后扶着老太爷坐回位置上。
老太爷又连道几个“好”字。
给老太爷奉完茶,萍儿依次给韩衡和自己的几个“姐姐”——昨天还是自己的姨娘——奉茶。
韩衡在一旁看着萍丫头来回忙着,心中感慨万千。
昨夜之前,这丫头还算是自己的“女儿”,就算是在洞房的时候,这丫头都是“干爹、干爹”的叫着,今天一转眼之间,“女儿”变“老婆”了。
尽管昨天在床上,韩衡得到了莫大的快乐和满足,但现在看着萍儿娇小的身形,心中还是暗生愧疚。
是日,韩衡一家人,并着了一和尚、赵七、胖狗,共一十三位,在老太爷的会客厅开了一桌席。
虽是家宴,气氛却有些诡异。
韩衡看着大老婆沈红面沉如水,二老破李玲目光阴冷,自是心中通透,不过是自己对她们不起,无可奈何,这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。
只有老太爷兴致却是极高的,与了一和尚酒到杯干,就连陪坐的赵七、胖狗两父子也陪着多喝了几杯。
萍儿在老太爷的劝说下,竟然喝了三杯酒,之后,已是不胜酒力,软软的靠在韩衡的怀里,韩衡只得半揽着她,匆忙吃完这顿饭。
书中时光易过,岁月难留。眨眼之间,萍儿作为韩衡妻子的身份,在韩家大院待了大半年了。
“哎哟,我的祖宗哟,你悠着点。待会老爷看到了,又要骂我了。”
一个老妈子双手张开,急的跟什么似的,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一个小姑娘,而那小姑娘正欢快的踢着毽子,容貌俏丽,鼻尖上细细地腻出一丝汗滴,唯一不搭的就是她那挺起来的肚子。
“王妈,你怕什么啊?衡哥都说了,我现在要多动动的。”小姑娘听到王妈把老太爷都搬出来了,有点不痛快,不满的对着王妈说道。
“少爷是说可以多动动,可也没让你又蹦又跳的啊?你这都五个多月了,可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了。前两天,老爷看到你推铁环,已经把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骂了一顿了,我的小祖宗,你就消停会,你看你这汗出的,歇一会吧。”
萍儿听着王妈絮絮叨叨个没完,加上自己也有些乏了,悻悻的扶着王妈的手在一旁树下的藤椅上半躺了下来。
“王妈,衡哥去哪了啊?一大早就出门了,这都过了晌午了,怎么还没回来?”小姑娘拿起一条丝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水问道。
王妈端过一盘玻璃盏,里面盛着冰镇的杨梅,道:“河西铁头山下来了群没头发的女人,好像要租咱们家的地盖庙。少爷一大早就过去了,眼瞅着下半晌应该就回来了。”
萍儿撅着嘴巴道:“这事七叔去做不就好了,衡哥干嘛要亲自过去啊?”
“还不是因为你个小祖宗啊!老爷说了,这是积德的事,家里的那个又是个和尚,少爷诚心礼佛,保佑你啊……生个大胖小子!”
王妈边说边伸出手指在萍儿的脸上捻了一下,笑的皱纹都起来了。
萍儿被王妈的一番话说的粉面含春,低头不依,摇着王妈的撒着娇。
王妈无奈笑道:“好啦,好啦!我的姑奶奶,别摇了,老妈子这身子骨哪禁得住你这么揉搓啊。俗话说:圆肚儿男,尖肚儿女。瞧你这圆滚滚的肚子,将来肯定是个带把的!”
萍儿尽管以前大大咧咧,颇有股侠气,但这自从嫁给韩衡之后,已经略有收敛,加上这半年来又怀着身孕,更是生出一丝小家碧玉的气儿。
如今听了王妈的话,面上自是羞怯难耐,心中却是美滋滋的了:若是我能给衡哥生个儿子,那也算是报答老爷和衡哥的养育之恩了。
想到欢畅处,就连这炎日也不觉得烤人了。
韩衡心里有些不快,今天这个日头,在这家中消暑是多么的惬意。
可昨儿晚上,韩老太爷不知怎么想起来的,临时让韩衡亲自来过问这件事。
这事本来赵七本来已经安排妥当了,这样一来,倒又得重新准备。
动土可不是件小事,加之又是韩家家主亲自过问,一些东西就得重新打理。
韩衡刚反口了几句,老太爷眼睛一瞪,他就没辙了,苦笑着把这事应下来。
这不,今儿就忙了一上午了。
早上出门匆忙,连早饭都没好好的吃完,中午又在那边胡乱对付了一点,不过天炎气热的,倒不是十分的有胃口。
事情办完之后,他让随行的人先行回家把事跟老太爷细说,自己偷了几丝闲暇,在镇子里四处晃悠,祛祛心中的闷气。
刚拐过街角,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:“少爷,少爷,您留步。”
在回春镇上,能被叫做少爷的,除了自己怕是没有第二个了。
韩衡回过头去,看到胖狗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,“少爷,少爷,可见着你了,这两天也不见你往镇上来。”
韩衡笑着看着胖狗,道:“来福,你这身板,还能跑得起来?”
“嘿嘿,这不见着少爷激动的嘛。”胖狗略有些腼腆。
“你也该认真掉掉肉了。我给你开的药都按时吃了没?”
“有吃,有吃。一天两次,九点、六点各一次。我老婆都给我备着呢。”胖狗急忙表示道。
“药有吃,肉怕是也没少吃吧?”韩衡觑着眼,问道。
“嘿嘿,管不住,管不住。”胖狗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。
“小心七叔哪天性子起来,把你嘴给你缝上。”韩衡无奈道。
胖狗陪着笑,过了一会,韩衡问道:“怎么?叫住我干嘛?有好东西要孝敬我的啊?”
“嘿嘿,还真让少爷猜中了。昨儿家里的小子,在河里弄了几条鲜鱼,我收拾了,已经送到院子里了,还有一瓶枫树下的酒。天热,喝点祛暑。”
“不错,不错,倒是好久没尝你的手艺了。你这老小子,当初和我一起学医的时候,没见你这么上心过,就会弄这些玩意儿。”
“唉……有少爷你在前面,我学的再好也没用啊。”
胖狗叹了口气说,“再说,我也不喜欢那些草啊花的,西医的消毒水又闻不惯,还是当厨子好,我喜欢……少爷,这些话可别跟我爹说啊,不然他肯定又拿着棍子要揍我了。”
胖狗说着突然住了嘴,像是想起什么来了,眉头皱着叮嘱到。
韩衡听了,“哈哈”大笑,拍着胖狗的肩膀道:“你就放心吧,咱们俩还用的着说这些。”
说完抬腿就走,边走边回头道:“还有其他事没有,没有我可就走了。”
“少爷,你别急啊。”
胖狗赶上几步,从兜里掏出一张纸,压低声音道:“这是前天老爷送来的方子,要我煎上几副,送到院子里给萍儿。你看看?”
韩衡听着一愣,疑惑着接过方子,问道:“我爸下的方子?”
“不清楚,这不拿来给你看看嘛?”
“紫苏三钱、艾叶一钱……嗯,这倒是我爸的手笔。”
说了一句之后便不再继续,静神看那张方子,良久,才抬头说一句:“方子没错,你照着煎吧。不过送去的时候,要七成热,太凉太热都不行。”
“招啊!”胖狗一拍大腿,“我家老头子送来的时候也这么说。”
“唔。”韩衡点了点头,“我爸肯定是要嘱咐的,他用药那么谨慎。”
胖狗等了一会,见韩衡沉思着不说话,便问道:“那我就照着煎了?”
“行。”韩衡随口答道,突然扭头看着胖狗,目光灼灼,“你小子,难道还觉得我爸送来的方子有问题?”
胖狗讪讪着道:“哪能啊……我这不是担心是那个和尚的方子嘛?”
韩衡苦笑着说道:“别瞎疑心了,方子是好方子,怕是我都开不出这么好的方子,你就照着做吧。”
“好咧,那我先去忙啦?”
“嗯。”韩衡答应着,走了几步又回头道:“对了,来福,家里有人送来一个大的冰柜,你回头拉来用吧。”
胖狗听了,一脸的喜色,突然又扭捏起来:“那多不好意思,还是放院子里用吧。”
“行了,你别跟我整这一出。家里还有个小的冰箱,叫你去拉你就去,哪这么多废话。”韩衡装作生气的模样。
“行!我待会就和儿子过去。嘿嘿!”胖狗兴奋的直搓手。
韩衡经胖狗这么一闹,身上有些乏了,折身向北,就准备回家了。
在路上,韩衡低头想到:爸还真用心啊,功力倒是都还在,只是这样怕又招人言了。但又想到他对萍儿的疼爱,还真的无可奈何。